柴德赓的书法
来源: 《青峰学记》   发布时间: 2012-10-16 15:57   1849 次浏览   大小:  16px  14px  12px
    柴德赓先生(字青峰),是我校校友,1929年他自家乡(浙江诸暨)北上,考入我校历史系,这时历史系主任是陈垣(援庵)先生。他于1933年毕业。自这年开始到辅仁附中任教,1936年入辅仁大学历史系教课。抗战

    柴德赓先生(字青峰),是我校校友,1929年他自家乡(浙江诸暨)北上,考入我校历史系,这时历史系主任是陈垣(援庵)先生。他于1933年毕业。自这年开始到辅仁附中任教,1936年入辅仁大学历史系教课。抗战时,1943年底去大后方,抗战胜利回辅大历史系任教授、系主任。1955年支援兄弟院校,调往苏州。除中间离开母校三年外,读书、执教前后达二十三年之久。

    他教课,内容丰富,深入浅出,引人入胜,凡听过他讲课的,有口皆碑;社会上对他的史学研究,久有定评。但对他善于书法和长于赋诗,则知道的人不多。他曾在六十年代担任过书法协会常务理事。他的同门启功学长曾称柴先生“精于文史,敏于词章,书法潇洒流畅,得张阆生先生(宗祥)之传”,是对他深有了解的评价。
 
    柴先生的诗,过去随写随失,未认真留稿,现存所遗诗钞二稿本,一本自题《青峰诗存》,是1926年他十八岁开始写的诗,约至1937年,是他后来补记的。三十年间,只抄存约二十题。一本自题《偶存草》,自1934年起至1964年。两本残稿,年代交插衔接,去其残缺散句,删其重复,其得诗134题,185首。已于1988年由其子女裒集,与他平日珍藏的师友墨迹合印成册,名《柴德赓教授纪念册》,由香港影印出版。
 
    柴先生的诗,自有特色,今不论,这里只谈他的书法有关各事。他说他自幼就练习毛笔字,习惯于用毛笔书写。我看他不论写信、写讲稿、写文章,甚至写卡片,都用墨笔。上面所说的两册诗稿,亦皆用墨笔钞。我曾见他三十年代初写给陈援庵老师的信笺,宋体相当工整,但那时显得笔法尚嫩。
 
    他在辅大教课后,住学校后街尚勤胡同。他当时除在历史系讲课外,并担任中文系课程,文史两系同学都喜欢和他来往,课后经常到尚勤胡同的青峰草堂请教。所谓青峰草堂,就是北屋三间,两明一暗,西一间为卧室,东二间即称“草堂”。草堂中有书几架,书案一张。他和同学们常在此谈文论史,议古说今。当时同在学校任教的他的同门启功学长,也时到草堂作客。兴趣来时,辄写书作画,吟词赋诗。柴先生自己说这时他的书法已大进。我过去不知他“曾得张宗祥先生之传”,只觉得他的字很有书法家沈尹默先生神韵。我对书法是外行,竟不知张与沈二位先生的书法有何渊源。
去年,我得见柴先生1964年8月为人写的毛主席诗词二十七首的册页,笔法跌宕,刚健有力,可以说是他自称“大进”后的精品。页册上他有跋语,谓:
 
  余于八法,幼即嗜之,临池功浅,所得未深。十余年来,卒卒鲜暇,益笔墨荒废。
 
    今年四月,自苏州重来北京,客店余晷,信手涂鸦,便觉兴趣盎然,不能自已。……敬书毛主席诗词三十七首。主席诗词牢笼天地,铸金戛玉,……余书得附之以传,又自幸矣。
 
    这本页册,可能是他逝世前最后写的长卷了。
   
    他的字,不但挺拔,而且结构安祥,点画圆润,很有风韵,颇具神彩。
 
   他不但长于书法,而且对书法艺术的提倡和传播,也非常重视。他曾于1956年在民进的一次大会上发言,题目是《百花齐放中论一花独不放》,所谈的“一花”,就是书法。这年10月5日《人民日报》将此发言刊载。
 
    这时,建国刚刚几年,新中国在百废待举的废墟上建立起来,有些方面还来不及抓。当时,书法作为一种艺术,尚未被重视,更未得提倡,自“二百”方针提出后,文化、科学、艺术各方面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活跃气象,但一时书法艺术尚未提到日程上来,所以这时他就做了这次发言。他在发言中说:在万紫千红之中,如果有“一花独不放”,也是很不好的。他对有悠久传统的书法艺术未被重视,提出呼吁:
 
    事实上在我们这灿烂的花丛中,有一种花,有过几千年的历史,它和我们民族文化有血肉关联,一直在被广大人民所喜好,而现在正“一人向隅”地在那里寂寞,不得一放。那就是我们民族文化中具有悠久传统的书法。
他因为过去故宫博物院不断印出精美的名人墨迹,而后来没有再出版过,他对此事甚为悬念。他说:
 
   从前象故宫还是书画一样重视,《故宫月刊》上所印的有书有画,另外还印了许多唐宋以来有名书家的真迹。这些真迹,确比清朝人所能见到的印本强得多,极为爱好书法者所珍视。解放后,这些已有制版的名家法书一概不印,新的更不要提了。从前经常有书画展览会,现在,画展还有,书法已绝迹于展览会了。
 
    大家都知道,写字和书法不能划等号,工作、学习、生活不能离开写字,而书法则是祖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一种。因此他说:
 
    几千年来,自甲骨金文以后,文字不但担负着记事符号的作用,还更起着发人美感的作用,起码端正美观的字体是受人喜爱的,何况更高的特别优秀的作品呢?因此,小到一个书签,大而至于匾额、碑文,都以毛笔字书写,写得又好,才能满足人们视感上的需要。……当然,在书写速度和携带使用方便上说,毛笔字不是没有缺点的,但作为一种美术来看,从广大人民对书法喜好来看,没有理由被“打入冷宫”,或置之“自生自灭”之地。
 
    因此他认为应当有意识的提倡,他认为有些人认为“写毛笔字是落后形式,表现思想落后”,就更不应该了。
 
    1953年冬天,他去朝鲜慰问。有一天访问朝鲜人民军的一位联络官,在战争刚停、物资十分艰难的日子里,联络官却早已备好纸笔恳切要求同去的三位中国人各写字一幅,留作纪念。他发言里说他当时很感动,因此更增加书法作为中国传统艺术,应该大力提倡的想法。
 
    他的发言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,情况也是三十多年前的情况了。后来书法艺术被大大重视,并得到大力提倡,各地都有了专门的协会,到处办展览会,现在已形成了书法热,这情况都是他发言所想象时不到的事情。
我藏有柴先生书法字条十几幅,这些遗墨,正象启功学长所说的,确实是“潇洒流畅”,弥足珍贵。
 
19926
(原载《史学史研究》1992年第3期)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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